夏夜,那是梦。温馨,静寂,平和。萤火虫的亮光在黑黝黝的灌木丛中闪闪烁烁。几个女孩子坐在乐团食堂的台阶上,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下。夜的温暖的气息,带着似有似无的芙蓉花的香味儿,轻纱一样在周围浮动着,像梦一样。“我想当个钢琴家,穿着闪闪发光的曳地长裙”,建勤说。“我要到北大荒开拖拉机,看看野鸡怎么飞到饭锅里”,岩丽说。“我要当摩雅泰,住在竹楼里给傣族人看病”,这是我的声音。小英站起来清清喉咙:“我要当个男解放军”,掷地有声。大家都朝她看,都有一个问题,“怎样才能变成男的?”
“琳琳,回家啦!”姥姥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,从远到近,又从近到远。家?那是梦中的呼唤。
冬天的北京,在雪的包围中变得迷蒙。玉的世界,冷峻,清傲,孤寂。老鸦站在枯树枝上“呱、呱、呱”,那是冬,寂寥的音响。年根到了,街上挂起了红灯笼,门上贴上红对联。孩子穿上小红袄,小红鞭噼噼啪啪地响,一嗓子:“舅舅回来拉!”舅舅一家带着苏北的风尘,姨姨一家披着西北的砂砾,姐姐一家浑身散着东北的高粱碴子味儿,一个一个扑进家门。姥姥穿着深咖啡色大团花缎子棉袄坐在上座,看着满堂儿孙,抿着嘴笑。屋里热气腾腾,玻璃窗上蒙着一片水汽。那是全家在吃大年夜的团圆饭。